先生你好甜

接着走呗

《雪》

@行走的老司基 生日贺文💕

*灵感源自川端康成的《雪国》 所以依旧延续了我那一贯平淡的文风,大概比较无趣

*她说她是因为《海啸》这篇文认识的我,所以她说要看伉俪

*她还说这是第一次有人写贺文给她,好巧,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写💕就是因为爱她,没别的。

废话说完了,开始放文👇🏻




每年的冬天一到,这座北方的小镇,总是会被一望无际的白色所覆盖。

屋顶的瓦片是白色的,细长的枝桠是白色的,绵绵的羊肠小道是白色的,落在眼底的雪花,也是白色的。

朴珍荣打开了自家的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凉风淘气地钻进了他的领口里,他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把手里那条深灰色的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门边倚着的,是一把黑色的自动伞,他把那伞拿在手上,望了眼漫天飞舞的雪花,“砰”的一声撑开后,便一深一浅地踏进了刚没过鞋面的积雪中。




林在范下火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朴珍荣——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撑在地上的伞尖周围有一小摊的积水,估计是伞面上的雪花融化了的缘故;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外套,脖子上围着的灰色围巾,是自己去年送给他的那条;他站在从左数起的第二根柱子旁,时不时地跺跺脚,来缓解这恶劣天气带来的不适。

林在范走过去,身上灰色的风衣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沾上了几片白色的雪花,他来到朴珍荣跟前站稳脚步,凑近了看才发现,他的鼻子被冻得有些发红,两边的耳朵也是。

“怎么也不戴顶帽子?”

朴珍荣的眼眸被白茫茫的景色映衬得发亮,他的刘海有些凌乱,湿润地挂在额前,服服帖帖的,倒是又显得乖巧了几分。

“出来的太急,就给忘了。”

“毛躁。”

林在范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鼻尖,脸上的笑意柔和,宠溺之情已然蔓到了眼底。他把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转而扣在了朴珍荣的脑袋上。

黑色的爵士帽还带着残留的温度,暖烘烘的,只觉得被冻得有些发疼的脑门瞬间好转了许多;帽子落下来的那瞬间,朴珍荣甚至还嗅到了林在范身上惯有的味道。

“走吧。”

朴珍荣点点头,伸出就要拿过林在范手里的行李袋,没想到那人却像有预感一般收回了手,反而拿过了自己手上的伞。

“砰——”黑色的伞檐猛地一下被撑开,在这白花花的景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朴珍荣紧贴在林在范的身边,尽量跟上他宽大的步伐。余光中,是低着脑袋步子飞快的人,林在范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却是什么都没说的放慢了脚步。

黑色的伞大幅度地倾向了朴珍荣的那一侧,林在范的半边肩膀都被雪花打湿了,朴珍荣侧过头本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这幅景象后,那些话又都咽回了肚子里。

“你左边的衣服都湿了。”

“我知道。”林在范淡淡地应了一句。

“待会儿生病了怎么办?”

“衣服这么厚,哪儿那么容易生病?”林在范转过头,看了眼神情担忧的人,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好笑,“真像个孩子似的。”

朴珍荣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涨红着脸,把头埋得更深了。




到达朴珍荣家里的时候,林在范的半边衣服不出意外的湿了,因为没料到今年这里的雪会这么大,所以他的鞋子也湿了个透。

“去年这个时候的雪我记得还没那么大。”

朴珍荣把林在范的风衣搭在衣架上,挂在了屋子内,他的鞋子也被放在了靠近暖气的地方,袜子也晾在了一旁。

好在家里开了暖气,不一会儿,两个人的身子都逐渐回了温。

“是呀,突然就下大了,也来不及通知你。”

朴珍荣在旁边的茶几上沏着茶,袅袅的气体向上头弥漫着,四溢的茶香铺满了整间屋子,林在范嗅着这清香的气味,只觉得说不出的惬意,也难怪一到冬天他总喜欢往这儿跑。

“那你这几天的生意应该很好吧?天冷了,大家总喜欢来泡泡温泉什么的。”

朴珍荣把小巧的茶杯推到林在范的跟前,“差不多吧,也就那样。”

林在范抿了口茶杯的茶水,略带苦涩的味道是他所喜欢的,就因为他第一年来的时候说过喜爱这个茶叶,之后的每一年故地重游,朴珍荣总会拿出这个茶叶来招待他。

“给你带的。”

林在范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袋子,递到了朴珍荣的手上。

“这是什么?”

朴珍荣接过袋子,从形状和手感上来看,像是一件质地柔软的衣物,林在范抿着茶水不说话,只是抬抬下巴示意他打开来看看。

带着疑惑与期待,朴珍荣打开了袋子——是一件深蓝色的羊绒毛衣,摸起来特别舒服,想必穿在身上也一定很暖和吧。

“那天在商场看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所以就买了。”

朴珍荣欣喜的把毛衣展开,二话不说就套在了身上,他的身上穿着的只是一件单薄的衬衣,因为屋子里的暖气足够暖和,所以外套和那些厚衣服都被褪了去。

毛衣上了身,朴珍荣觉着格外合适,他整理着衣服来到林在范跟前,欢欣地问道,“好看吗?”

“好看。”

林在范放下茶杯,笑着牵过朴珍荣的手,“小荣穿什么都好看。”




屋外的雪依旧下个不停,呼呼作响的风声把窗户弄得时不时发出扰人的声响。

屋子里,朴珍荣盘着双腿,靠着墙壁看着近来刚买的新书,林在范则是坐在他的正前方,品着杯子里的茶水,还不忘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许是被这毫不遮掩的目光弄得不大舒服,朴珍荣盖起了手里的书,双颊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你总看我做什么?”

林在范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眼皮上的两颗小痣又给他的笑容添了几分柔情。

“你好看。”

“你这人…”

朴珍荣嗔怒地瞪了林在范一眼,可蔓到耳朵根子的绯色却出卖了他,“油嘴滑舌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

“那也只是对你一个人。”

“我看你还来劲了是吧?”

朴珍荣放下书,凑过去,弹了林在范的脑门一下,没有声响,也不痛不痒,说白了也就是为了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林在范抓住了朴珍荣伸出来的手,顺势把他搂进了怀里,朴珍荣的脑袋正好挨着林在范的胸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他没来由的觉得安稳。

“小荣。”

半晌,林在范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在他的头顶上方响起,像是有预见似的,朴珍荣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想要捂上林在范的嘴,制止他接下来的字句,但是又没来由地心生了些许期盼。

“跟我走吧。”




林在范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可是这一次,朴珍荣的心里除了有如同上一次的慌张之外,还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左顾右盼。




两个人的初次见面是在三年前。

那时的林在范刚和妻子办完离婚手续,心中颇为苦闷的他便想着独自一人出来散心。

他本来并不打算入住朴珍荣的温泉旅馆的,不曾想火车被大雪阻拦了去路,延迟了一天才来到小镇上,提前预定好的旅馆无奈被退了去,所以他才会找到这里来。

朴珍荣始终忘不了那天的场景,他抱着书,安静地坐在前台阅览着,旅馆的大门却被猛地一下打开了。

屋子里的恬静与安然和屋外刺眼的白雪皑皑形成强烈的对比,朴珍荣下意识的用手遮住了眼睛,好长时间视觉才得以恢复。

“抱歉…”

来人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鲁莽,立马关上了身后的门,搓着被冻得有些发红的双手,语调也不算高。

这样的遭遇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朴珍荣也并未放在心上。他站起身,把书放在桌面上,紧接着,给林在范倒了杯茶。

“先喝点热茶,一路走过来挺冷的吧。”

“…谢谢。”

林在范没有拒绝,但也只是把茶杯捧在手心,未曾动过一口。

“您是要泡温泉还是住店?”

“一起。”

“您是一个人吗?”

“是的。”

朴珍荣低着头,白皙的手指在单据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半晌,他把那写好的单据撕下来,还把其中的一张交到了林在范的手上。

“您跟我来。”

他在前面带着路,林在范在后头跟着。两人拐进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四周围着的都是质量上好的木头,就连脚底下的踩着的,也是质地相同的木头。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轻微的“吱呀”的声响。

走廊两旁,除了挂着很多壁画之外,还有几扇窗户,那些窗户都紧闭着的,但是向外望去,漫天飞舞的雪花依旧是能够尽收眼底的。

“您的房间在这里。”

前头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林在范回过神来,发现靠自己左手边的其中一个房间的门已经被打开了,他走进去,大概地扫视了房间一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并且摆设格局什么的,也比较符合他的喜好。

他点点头,转过身,把已经空了的茶杯转交回朴珍荣的手上,道谢的同时,朴珍荣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彼时的林在范要比现在瘦一些,戴着一顶爵士帽,下巴上的胡子却长得有些凌乱——这个人或许是个艺术家吧,这是初次见面的时候,朴珍荣对林在范的第一印象。

普普通通,不好也不坏。




朴珍荣轻轻挣扎了几下,从林在范的怀里抬起头来,尽量忽略了那人眼中的失落,他觉得心疼,怎奈自己又不够洒脱。

“我…还没准备好,抱歉。”

本以为林在范会表现出不耐或是不满,可他也只是把那些苦涩咽回了肚子里,然后一贯温柔地笑着,还揉了揉朴珍荣细软的头发。

“我等你。”




第二年白雪无垠的时候,林在范又来了。这一回,他倒是剃了胡子,剪了头发,只是那帽子仍旧戴着。

他比去年变胖了些,气色状态什么的,也好了许多。朴珍荣照旧带他去了原来的那个房间,既熟悉又陌生,林在范却相当满意。

“你好…”

就在朴珍荣准备离开之际,林在范突然叫住了他,他的表情带着些许歉意,许是觉得自己过于冒昧了些。

“可以给我一杯茶吗?就是…去年的那一种。”

对于这个要求,朴珍荣感到有些惊讶,但并不觉得突兀,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那杯不经意间的热茶。

“好的,您稍等。”

朴珍荣动作利索地转身出了门,没过多久,他端来的却是整整一壶热茶,和两个小巧的杯子。

滚烫的茶水被倒入杯子里,冒出来的白色蒸汽横跨在两人中间,雾气遮住了朴珍荣的半张脸,隔着那些雾气,林在范居然觉着眼前的男人莫名有些好看。

“您从哪里来?”

沏好的热茶放在了林在范面前,朴珍荣的脸上始终挂着笑,说话的语气也是轻轻柔柔的,让人对他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B市。”

林在范喝了口茶水,味道果真和去年的如出一辙,心情顿感愉悦的他,放下茶杯,冲着对面的人笑了笑,以表谢意。

“那您…”

“我姓林,双木林。”林在范打断了朴珍荣的话,大抵是因为对他那生疏的称呼感到不自在,“请问老板贵姓?”

“朴,不过大家都习惯叫我珍荣。”

朴珍荣?林在范眼珠子一转,低着头勾起了嘴角,都说人如其名,果然还是有些道理的。

“林先生看起来要比去年精神不少,可是近来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林在范挑挑眉,看来自己去年的样子果真是有够糟糕的了。

“没有,只是去年遇到了点烦心事罢了。”

朴珍荣了然于胸地点点头,怕害得那人再次伤神,他索性终止了这个话题。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林在范却主动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从他的口中,朴珍荣得知了他一年前和妻子离了婚,所以那次的碰面正是他最失落的时候,才会看起来有些邋遢,不拘小节。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还是希望林先生能够早日走出困境才好。”

“早就走出来了,本就是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只是被迫于家庭的压力罢了。所以即便是分开,使得我失落的也不是感情的问题。”

“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林在范沉默片刻,手中的茶杯被他转了几圈,“我们没有孩子。”

他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苦涩,就如同那壶子里的茶水,刚入口的时候是苦的,可残留在口中经久不散的,是涩的。

“是我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略显得局促不安的神态让朴珍荣的心也跟着一并悬到了嗓子眼,其实想来是挺可笑的,不过就是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为什么要跟着提心吊胆呢?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朴珍荣太久,毕竟缘分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谜一样的存在,压根说不清楚。

就好像林在范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一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男人吐露心声,这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但他却乐在其中。

“我不喜欢女人,所以…是我对不起她。”




时间不早了,朴珍荣正打算回自己的房间,没想到,林在范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你晚上…会想我的吧?”

朴珍荣觉着好笑,压低身子掐了掐他的脸颊,末了,还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屋子里的暖气温度正好,窗户依旧不知疲倦地发出“哐当”的声响,屋外的雪花正是落得最大的时候,却也不知被这凶猛的寒风刮去了何处。

而耳边弥漫着的,是温热的、夹带着些许潮湿的热气,怕是错觉罢,林在范只觉得朴珍荣此刻的怀抱异常温暖。

“不仅会想你,还会梦到你。”




第二年,相当于两人的一个转折点。临走前,两人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林在范还念叨着,下一年一定还要来。

他果然履行了约定,第三年的同一时间,他又出现在了朴珍荣的旅馆里,带着大雪的凛冽,和一条深灰色的围巾。

其实在这一年里,两人的联系很是频繁,从一开始有礼貌性的互相问候,到了后来的无话不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朴珍荣在林在范的口中变成了万般宠爱的“小荣”,而林在范却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林先生”。

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热茶还是原来的热茶,主人公也未发生改变,变的,是缠绕在两人之间的情愫,逐渐生根发芽,继而枝繁叶茂。

也是在这一年,临走前的林在范,在寒风呼啸的站台,替朴珍荣围上了围巾,也握住了他指尖冰凉的双手。

“小荣,跟我走吧。”

林在范的情意,朴珍荣又怎么不知晓呢?只是,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他总觉着横跨在两人之间的阻碍很多,却忘了只要携手相伴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朴珍荣清楚地记得,那天的雪很大,飘进了站台里,落在了两人的头顶上,林在范伸出手,替自己拂去了头发上的雪花,而在不远处的车窗上倒映着的,是林在范深情款款的脸庞。

那是头一回,朴珍荣发觉林在范的侧脸也同样的迷人。

两个人都被冻得鼻尖通红,朴珍荣微微地打着颤,呵出的白气都打在了林在范的脸上,林在范心疼地抱着他,直至火车快要开动了,才依依不舍的把他放开。

未等朴珍荣做出回答,林在范就已经捧起他的脸颊,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记宛若羽毛一般轻的吻。

“我等你。”

他那个时候也是这样说,明明失落得不像话却还是把嘴角勾起了最温柔的弧度,眉宇间流露出来的,除了宠溺再无其他。

那样的表情,曾出现在朴珍荣的梦中,唯一不同的是,醒来的朴珍荣哭湿了双颊,脸庞也是冰凉的,像极了林在范离开的那天,雪花飘落在脸颊上的温度。




林在范突然告知朴珍荣自己要离开了。比他预期计划好的时间提前了快一个星期。

他敲开朴珍荣的房门,面前的人看起来也是一副刚睡醒没多久的模样,身上还穿着软和棉质的睡衣,脑袋顶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和自己整装待发的模样形成很大的反差。

“你这是要去哪?”

朴珍荣歪着脑袋,懵里懵懂的神情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咱们不是说好下午要去东边的山上滑雪的吗?”

“去不了了。刚才接到电话,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得马上回去处理。”林在范笑得抱歉,伸出手揉了揉朴珍荣本就不太整齐的头发,“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再来看你。”

朴珍荣没说话,表情也与之前无异,他抬起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林在范,眼底深处倒映出来的,是屋外白茫茫的雪花。

“又要等一年么…”

良久,他才低声嘟囔,眸子里的光亮看着黯了下去,那些雪花也不见了踪影。

林在范失笑着收回手掌,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方盒子,“这是给你的。”

朴珍荣垂下双眸,木讷的把盒子打开,紧跟着映入眼帘的,是一枚做工精细价值不菲的戒指。他诧异地抬起头,满脸皆是不可置信。

“本来…是想着你若同意的话,我就亲手给你戴上。可惜你没答应…但这东西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交给你。毕竟你才是他的主人。”

林在范放下手里的行李袋,展开双臂拥上了朴珍荣,那人还呆滞地发着愣,僵硬的身子被裹在一汪温暖中后,才勉强回过神来。

“小荣。”

林在范吻了吻他的耳垂,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略微发烫的耳廓里,痒痒的,却莫名让人眼眶发胀。

“要是想好了就来找我吧,这枚戒指,我会亲手给你戴上的。”




林在范走了。朴珍荣站在房间里的窗户边上,藏在那棕色的窗帘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

林在范身上穿的,是来的那天穿在身上的灰色风衣,头上戴的,也是沾染过朴珍荣气息的爵士帽,深色的身影在漫天的雪地里显得有些孤单,倒也和这一汪素色显得格格不入。

雪在不知不觉间变小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化作了细小的雪花粒,更加随意的飞舞着,似乎也在心疼着没有撑伞的人。

长长的白色道路留下的,是林在范均匀的脚印,一左一右,一高一低,细细密密的,向着前方延伸而去。

朴珍荣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眨也不眨一下,生怕一闭上眼睛,那人影就会飞走似的。深色的背影在他的眼眸里由大变小,像只展翅高飞的鸟儿,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一望无际的世界里,即便是曾经留下的深深的痕迹,也会被时间所覆盖。

朴珍荣蓦然间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孤独感涌上心头,他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子,又跌跌撞撞地跑进了林在范的房间。

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像是那人一直住在这里,从未离开。朴珍荣扑倒在那人曾经睡过的大床上,紧紧抱着米黄色的枕头,把脸颊深深埋了进去。他贪婪地嗅着那深爱的气味,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触到了一件陌生的东西。

是一个白色的信封,压在折叠整齐的被子下,朴珍荣伸出手把那信封抽了出来,打开一看,信纸上只有简单的五个字。

——小荣,我等你。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滚烫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了泛红的眼眶。




“您今年这么早就回去了吗?”

同林在范说话的,是站台上的一位列车员,林在范刚来这里的第一年他才刚任职,一转眼,他也变成了一位资历丰富的老员工了。

“是啊,公司里临时有急事,不走可不行。”

“那您可真是太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还要四处奔波,想安稳地泡个温泉也不能如愿。”

“泡温泉的机会总会有的,倒是这公司的事情,还有这么多的员工要养活呢,哪儿能那么草率。”

“也是这么个理儿。”列车员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还有五分钟火车就要开动了,“您还不上去吗?火车一会儿就要开了。”

“不急。”林在范抬起头,看了眼火车对面的山脉,虽然大半部分都被遮挡了起来,却也丝毫阻碍不了他的兴致。

“再看看。不然,又得等到一年以后了。”

“您那儿没有雪吗?”

“有是有,就是不如这儿的这么迷人。”

“迷人?您可真会说笑,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却从不觉得这儿的冬天迷人。冻都快冻死了,哪儿还有您这等闲情雅致。”

林在范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视线跟随着空中飘落的雪花移动着,看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又一两颗调皮的雪花落在他的面颊上,凉凉的,又很快化了去,他收回视线,侧过脸对着那列车员说道,“那我先走啦。”

“好勒,祝您一路顺风。”

林在范脱下帽子,放在胸前,礼貌地对着列车员鞠了个躬,“明年见。”

他掸掸帽子,抖落了落在上头的雪花,雪又下大了,林在范下意识地望了眼天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朴珍荣那双干净的眼睛。




“林先生——”

林在范的左脚正打算踏上火车,就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他收回脚步,顺着那声音回过头,才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深蓝色的身影正向着自己跑来。

小荣?林在范心里一惊,想也没想便疾步迎了上去,朴珍荣一面朝他挥着手,一面一瘸一拐地跑过来,他身上穿着的是林在范送的那件深蓝色的毛衣,脖子上围的,是林在范去年送的那条深灰色的围巾。

“怎么衣服也不穿就出来了?!”

林在范急匆匆地脱下了身上的风衣,二话不说就披在了朴珍荣的肩上,朴珍荣的刘海被大风吹得凌乱,鼻头也被冻得通红,就是嘴巴里不断吐出来的气息是白色的,看来他这一路上,是一秒钟也没有停歇。

“来不及了。”

朴珍荣喘着粗气,无视了林在范脸上的愠色,他不停地吸着鼻子,路上的寒风把他的鼻涕都给冻出来了。

“什么来不及?你要做什么…”

林在范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没能理解朴珍荣话里的意思,这其实换做平时可谓是再简单不过,怎奈他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他的地方,压根无暇去顾及这些。

“还冷不冷?脚是不是也扭到了?疼不疼?还能走路吗?”

说话间,他弯下腰就要去检查朴珍荣的右脚踝,但那人却往后退了一小步,制止了他的行为。

“我没事…喏…”

话音未落,林在范的视线里便多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这个盒子他并不陌生,正是装着送给朴珍荣的戒指的那个。

“小荣你这是…”

林在范直起身子,疑惑地把盒子接了过来,黑色盒子的重量依旧,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摸起来暖暖的,不似这恶劣的天气。

他瞧了眼盒子,又抬起眸看了看面前的朴珍荣,那人的眼睛里分明蕴藏着几许期待,就是有些内敛,宛若这个人似的,沉静,不张扬。

“傻瓜。”

朴珍荣许是等不及了,他飞快地弹了一下林在范的脑门,看着那人皱眉有些吃痛的表情,却募地一下就笑了。

“你不是说过你会亲手为我带上的吗?你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最后几个字,朴珍荣已经哽咽得难以发声,喉头挤满了泪水,隐隐作痛,却又是头一次觉得这泪水不苦也不涩,还有点儿淡淡的甜。

他那双滴溜的大眼睛红了个透,期待的眼神中还隐隐埋藏着几分紧张。林在范没说话,只是暗自捏紧了手中的小盒子。

身后的火车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汽笛声,伴随着声音地响起,火车也沿着铁轨慢慢地行驶了起来。

“轰隆轰隆”的声响不绝于耳,推动着火车不紧不慢地向着前方行进着,透明的车窗清晰地映着两人挺拔的身影,直至火车的速度逐渐加快,那身影的闪动也变得更快起来,渐渐的连成一线,仿佛这火车原本就只有一扇大窗户似的,让人目不暇接。

站台里的视线忽然之间变得敞亮,大片的山脉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貌,漫山遍野的白色肆意的跳跃着,把朴珍荣双眸中的漾起的泪水切割成无数的小块,随着光线一闪一闪的,看得林在范的胸口不可抑制地抽疼了一下。

转眼再度看了看手心里的盒子,黑色的表面仿佛被镀上了一层亮眼的膜,乍一看,比那里头的戒指还要闪耀。

情不自禁的,林在范笑了起来,狭长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眼皮上的小痣更是让他多了几分似水的温柔;他的牙齿很白,也很整齐,一笑起来,就连身后的山坳都失去了光彩。

被拥入那个熟悉的怀抱中的时候,朴珍荣滚烫的泪水才刚落下来,清澈闪耀,又都被林在范的黑色毛衣如数吸了去。

“作数…当然作数。”

林在范再次把手臂收紧了些,他吸了吸鼻子,耳边传来的是朴珍荣低低的啜泣声。




这本来就是一个不会过期的承诺。




雪更大了,那一朵朵的白色的花瓣被不算温柔的大风追赶着,有的落在了站台上,有的随风翩翩起舞着,还有的,落入了两人的眼底深处,从此化作了最滚烫的泪水。

从未有一刻的雪像现在这般汹涌过,像是那些年拼命积压着的情感,终于等来了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站台上接送旅客的人们,都纷纷裹紧身上的衣服迎着大雪离开了,恶劣的天气让他们巴不得赶紧回家才好;站台上的工作人员把双手往口袋里一插,跺着脚小跑着回到了暖气四溢的休息室,里头还备着滚烫的热茶,他们把茶杯捧在手里,杯壁的温度透过手掌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说不出的满足。

偏偏唯独这两人,紧紧相拥于站台中央,迎着这一意孤行的寒冷,把这漫天的雪花当做了最好的见证人。




“林先生,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再一道回来吧。听他们说,东边山上的滑雪场可美了。”

“好,小荣说什么都好。”


————————End—————————


(是不是很无趣?不过还是谢谢你们看到这里💕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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