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
Chapter29
是一家他们之前常来的餐厅。
王嘉尔从前就特别喜欢来这里用餐，只要没什么意外，这儿总会是首选。段宜恩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一下馆子就去相同的地方，未免总会感到腻烦。
为此，两人也闹过一些不愉快，即便是妥协，也总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王嘉尔怪段宜恩不肯迁就，段宜恩怨王嘉尔太过自我。简单的事情，总是被发酵成复杂——并不难的，他们心里其实都清楚，但就是怎么都放低不了姿态。
幼稚的时候，尊严总是排在爱的前头，等到成熟了，才会发觉，没什么比爱更重要。
“你不是一直不太喜欢这里吗？”
王嘉尔关上车门，看了眼亮着红灯的招牌，明明来过很多次了，可是这一回，却觉得有着几许说不上来的陌生。
“说菜的口味偏重，东西也不太新鲜。”
“可你喜欢。”
段宜恩关上车门，锁了车，走到王嘉尔身边的时候眼睛注视着的，也是那块红色的招牌。
两人的脖颈仰出了一样的弧度，从后头看去，同样是黑色的后脑勺还颇有几分相似。
王嘉尔暗自叹了口气，心里下意识回想起的，都是以前那些不太愉快的争吵，虽然最后也都无疾而终，可那些记忆却也还是悄悄带着刺的。
不算疼，就是酸胀得厉害。
“快进去吧。”
他收回了视线，右手有些不自在地搭在了后颈处，稍微揉了揉有点儿发酸的脖子。
“不然一会儿又该没位置了。”
王嘉尔觉得没胃口。
中午吃的东西到现在也没能消化干净，隐隐约约的饱腹感让他丧失了一小半的兴致。
他有些无聊地端起了茶杯，握在手里把玩着，对面的人正在专心致志地点着菜，一连几次报给服务员的菜名，都是自己特别喜欢的那几样。
王嘉尔抬了抬眼睛，看了眼专注于点菜的段宜恩——他的五官还是那么的精致，和当初那个害得自己心动的模样不差分毫——但同时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太一样了。
杯子在手中被捏到染了温度，王嘉尔放下茶杯，再次打量了一眼那人，这一次，他倒是看明白了。
内敛了，也稳重了，从前那股高调张扬的劲，竟被他转移到了爱情上头。
实属难得，王嘉尔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喜忧参半的感觉，让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自己掏心掏肺耗尽了七年的感情，也没能让他看清这一切，如今也不过是短短两个月的分开，居然便让他幡然悔悟。
“你看，还需要加点什么吗？”
突然伸到面前的菜单打断了王嘉尔的沉思，他顿了顿，接着摇摇头，表示这么多菜已经足够了。
“可是这里最近出了很多新菜，感觉你应该会喜欢。”
“真的不用了，我不饿。”
“好吧…”
段宜恩讪讪地收回了手，把菜单交到了服务员的手上。看着那人有些自嘲又失落的神情，王嘉尔竟没来由的觉得内疚。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中午和珍荣吃了挺多的，我是真没觉得饿。”
“没关系，是我唐突了，事先也没问清楚你的意愿…是我的问题。”
“别这么说。”
这个样子的段宜恩让王嘉尔感到不习惯，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太满意，却还是把话题给岔开了。
“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段宜恩笑了笑，主动拿起茶壶，给王嘉尔的茶杯里倒满了茶。
“就是有点儿忙，工作上的事情。”
“听说了，升主管可不是什么小事，多准备准备也没什么不好的。”
段宜恩动了动嘴，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端着菜走过来的服务员给打断了。
席间，两人相对无言，环绕在耳朵边的，基本都是餐具无意中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王嘉尔慢条斯理地吃着菜，每次都是碗里的菜刚见底，就又被段宜恩给填满了。
他总是无奈，却又不忍拒绝。
记得以前两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王嘉尔总是会抱怨，抱怨段宜恩不懂得照顾自己，倒水夹菜什么的，做的也是少之又少。
可他的这些怨言，对方也仿佛充耳不闻，说得多了，王嘉尔自然也就乏了，久而久之，他也就懒得再去强调这些事情。
白费口舌，也惹得自己不快，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没必要总是拿来伤害自己。
遇到Demi，是两人没想过的。
就在餐厅的门口，Demi跟着几个朋友一起走了进来。
两个人正好吃饱了往外走着，好巧不巧，就这么迎面撞上了。
王嘉尔觉得莫名的尴尬，可段宜恩就像没看见似的，冷下了表情，和Demi擦肩而过，期间，他压根没看她一眼。
倒是Demi，也想极力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来，可那飘忽不定的目光以及暗自动容的表情，到底还是出卖了她。
王嘉尔甚至还听到身后传来她的那些女伴关切的问候，以及不算大声却扎在心上的吸鼻子的声音。
如果说原来还带着恨，那么此时，王嘉尔却忽然释怀了。
爱又有什么错呢？即便是爱上了一个不该动心的人，可那份感情依然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
本就不自在的氛围，经过刚才那个小插曲后，变得更是微妙了。
王嘉尔的脑袋轻轻抵着车窗，脑海里浮现的，始终是Demi黯然伤神的表情，这才不过短短两个月，那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子，脸上竟也有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晃得王嘉尔的眼睛有些不舒服，他坐直了身子，在后座幽幽开了口。
“Demi她…”
“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
一句话还没能说到一半，就被段宜恩着急地断了去，王嘉尔愣了愣，紧跟着也噤了声。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段宜恩停顿了半晌，调整了会儿情绪，才又再次说道，“之前是我不好，不够成熟，小孩子心性，才会在不经意间伤害了两个人。”
车子缓缓驶入了小区内，拐了几个弯后，在王嘉尔居住的单元前停了下来。
车子没熄火，段宜恩的手也还握着方向盘上，车里的光线很暗，暗到各怀心事，也不担心被看穿。
“其实你挺狠心的，段宜恩。”
长时间的沉默，让王嘉尔的嗓子有些发哑，他长叹了一口气，把视线对准了车窗外。
“断的那么干净，真难想象她就是两个月前，那个依偎在你怀里笑得幸福的女孩子。”
“嘉嘉我…”
“本就不该有人受到伤害的。”
王嘉尔收回目光，伸出左手，打开了车门，“可到头来，就连你也难以脱身。”
当初如若不是你为了贪图那一时新鲜，如今又怎会让三个人都深陷泥潭，苦不堪言。
段宜恩追了上来。他抓住了王嘉尔的手腕，捏得也有些紧。
“嘉嘉。”
轻微的喘息声因为夜晚而被放大了好几倍，不知怎的，王嘉尔竟也跟着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只要你肯回来…我一定会把最好的都给你。你知道我嘴笨，向来不太会说那些漂亮话…只有一句最简单的我爱你…你怕是也听到烦了吧…”
闻言，王嘉尔转过身，轻轻推开了段宜恩的手，他动了动被捏得有些疼痛的手腕，语气却是意料之中的轻盈。
他没接话，而是自顾自地说了另外的话题。
“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林在范叫住他的时候，王嘉尔正准备上楼。
他一怔，循着这熟悉的声音看去，才发现林在范坐在路灯旁的石凳上。
那个人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打量着王嘉尔的眼神也似水般柔软，尽管已经伪装得很好了，可眼底那些失落的神情却是止不住地往外泄。
不由得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拒绝，再看看刚离开没多久的段宜恩——这一切，怕是都被林在范收入眼底了吧。
那一刻，王嘉尔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窘迫。
不止是失落吧，更多的，恐怕还是失望。
“林医生，你怎么来了？”
硬着头皮走过去，王嘉尔压根不敢去直视林在范的眼睛。越是对视，就越是觉得愧对。
“想来看看你，看看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王嘉尔又走近了些，隐隐的，他似乎嗅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气味，他蹙起了眉头，又使劲嗅了嗅，这一回，他倒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
“你没事吧？”
“没事，清醒着呢。”
“你还不回去吗？很晚了。”
林在范募地嗤笑一声，带着少许酒气的眼眸，看得王嘉尔有些不知所措。
“嘉尔现在是在赶我走吗？”
“不是的，我只是…”
王嘉尔慌乱地摆着手，否认着这一切，然而，林在范却从始至终也没露出责备的神情来，他笑了笑，从石凳上站起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把王嘉尔拥入了怀中。
“我知道你还爱着段宜恩…”
“可我…还是想抱抱你…”
说着，林在范默默收紧了手臂，向来温柔的人，此时恨不得要把王嘉尔揉进身体里才肯罢休。
突如其来的怀抱很烫，险些把两人都给灼伤。
“如果你爱的人是我，那该多好。”
（关于番外，3.4不出意外的话都会收录。关于1.2，虽然想过要发展伉俪，但是觉得现在再来就太勉强了，所以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初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