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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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幻想过无数个和段宜恩重逢的画面，唯独这一个，他始料未及。
是最近一档很火爆的综艺，走的是冷门的怀旧路线。制作组通常会私下联系已经解散了的组合成员，无论他们身在异国还是本土——他们会各自收到邀请，然后有权决定自己要不要来参加这个节目。
这档综艺王嘉尔早有耳闻，甚至还偷偷看过几期。其实他曾经吐槽过这个节目太残忍，毕竟有的爱豆在组合解散之后便心满意足地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不愿意抛头露面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台下粉丝失望的泪水让他觉得过于心酸。
从接受邀请到站在这里，前后还不到48个小时的时间。他不是没想过拒绝，只是那些用来怀念日夜的梦境太过真实。
穿着西装的七个少年，站在他们向往已久的领奖台上，互相拥抱，泪如雨下。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绚丽的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最后定格的，是一张染着金发精致的面庞。
不可能不怀念的。只是有些东西一旦打破了平静想要复原就难了。
没有人知道他会来。节目组的保密工作向来做得很好，他也知道自己将会是当晚最大的噱头，不论他出现与否，这都将会成为今夜最大的催泪弹。
他深深吸了口气，说不出此时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听着门那边粉丝和主持人倒数的声音，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起来。
“嘭——”
伴随着大门缓缓地开启，演播室里的光汇集在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地偏过了头，却被台下粉丝剧烈的欢呼拽回了意识。
有人在啜泣，有人撕心裂肺，整个演播室瞬间被泪水所淹没。他静静听着那些恍若隔世的声音，心却不可抑制地抽痛了起来。
他想起他们出道那年，初舞台之前的紧张与羞涩，他甚至还激动得有些睡不着。结果到了第二天表演的时候，成员们都或多或少地出了点小状况，这还成为了后来很多年里令他们回味无穷的笑料。
灯光暗了下来，舞台上坐着的人瞬间变得清晰。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的目光总是在下意识地追着那个人，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才发现，这个习惯就像深埋于他的骨血里，嗅到那个人的气息时便会开始蠢蠢欲动。
只有那样的目光是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王嘉尔想。太过强烈的东西永远没办法让人忽视。他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只知道那个目光仍是他的软肋，他已经被盯得鼻子发酸。
这是他在淡出了韩国娱乐圈五年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与那人面对面。
段宜恩，你还好吗？
组合是五年前解散的。没有化解不了矛盾，更没有闹得不可开交的成员。就好比船到桥头，每个人都到了该负担起自己野心的时候。
队长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一心只为唱作；珍荣签了新的演艺公司，重心放在了影视方面；bambam回了泰国，在家乡成为了受人敬仰的前辈；而段宜恩，和荣宰、有谦则一起留在了JYP。不同的是，弟弟们还是艺人，而他，却向着管理层的方向发展。
王嘉尔自是不用多说的。组合还没解散之前，他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所以在各自发展之际，他的重心自然也就放在了国内。
他不知道其他人私底下有没有见过面，但这五年来除了bambam之外，他没与成员中的任何一人见过面。
王嘉尔迎着白光走了出来，首先迎上来的是弟弟们。有谦还是像一只大型犬，张开双臂就朝着他扑了过来；荣宰比以前内敛了不少，尽管冲在最前头，可也只是站在一旁弯起了嘴角；bambam，依旧虚势，跟以前没什么不同；队长和珍荣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是他清楚地看见了他们眼里闪烁着的泪花。
段宜恩站在最后头，不动声色，目光灼灼。他还是同从前一样，波澜不惊，唯独在看到那个人向着自己走来的时候，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
王嘉尔突然就哭了，从见到成员的那一刻起，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他侧过头，想要假装勇敢，却又是被那个人一眼看破，继而拥入怀中。
“我赢了。”
他听见了段宜恩低沉声音中的哽咽。他把脸颊埋在他的肩头低声啜泣，身后的成员们依次上前，以他们为中心，都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时光呼啸着倒退，一如好多年前的光景，绚烂却又遥不可及。
“他们都说你…不会来。”
夹杂着生涩的台湾腔，软糯且坚定。那一瞬间，仿佛偌大的演播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混杂的声音，没有刺眼的灯光，有的，只是眼中的彼此。
他们一动不动，静静聆听着对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诉不完的思念。
同公司的台湾练习生不少，但唯独段宜恩的腔调最合王嘉尔的意。
王嘉尔去JYP的时候恰逢雨季，行李繁多又来不及撑伞的他只好冒着雨水在陌生的街道中穿来穿去。
到达公司楼下便利店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这要换做别人早就叫苦连天了，他倒好，还有闲情雅致去便利店里头买了个卖相不错的冰淇淋。就在他吧唧啃着雪糕的同时，一把黑伞闯入了他的视线中。
伞的主人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瘦瘦的，头发乌黑也干净利落。他把伞立在便利店门口，进到便利店买了几个创可贴。王嘉尔舔着快要滴下来的香甜奶油，目光怎么也不能从那个男孩子的身上移开。
直到那个男生从里头出来，雨伞不小心从墙壁滑落到了地上，他清冷的面孔因为这个小插曲变得有些波动，聚在一起的眉头竟显得格外好看。
“天呐…”
男生低声惊呼，却也让一旁的王嘉尔猛地回过神来。他惊喜地上前，挡在了男生面前，大大的眼睛里如同缀入了星星。
“中国人？你也是JYP的练习生吗？我刚看到你从里面走出来诶！”
初印象并不太好，男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过于聒噪了，大大咧咧的，总觉得单纯过了头，在这样的环境中并不是一件好事。
“嗯。”男生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更让王嘉尔来了兴致，他让男生在外头稍等一下，自己却再次兴冲冲地跑进了便利店里。
男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知道这个陌生人的用意是什么。他向来喜静，对于打破自己规律的事情有些反感。只是有些事情从来由不得他，在未来的日子里，他注定是要把所有的规则通通打破——皆为了这个热情的男孩。
王嘉尔很快便出来了，他小跑着，手上握着的是一个还未拆过包装的冰淇淋，他不由分说的把雪糕塞进了男生的手里，笑容比那香甜的奶油还要可口。
“给你的。”他笑得几分傻气，嘴角沾上了点点奶油也浑然不知，“我叫王嘉尔，我的朋友们都叫我Jackson，但你也可以叫我嘉嘉。”
“段宜恩，Mark。”男生把雨伞撑开，顺便遮住了王嘉尔的脑袋上方。拿人手短，总该要还点什么回去。
“你也是从中国来的吗？你说话的声音好好听，是台湾人吧？”
段宜恩扫了那人一眼，毫无逻辑的一段话听起来十分滑稽。他点点头，率先迈开了步子，“走吧，我撑你过去。”
少年们迈着相同的步子逐渐远去，雨水在他们的身后形成密集的网，渐渐模糊。彼时，青涩的他们还懵懵懂懂，只把这次相遇当成了普通的偶然。
只是后来的日子谁也不曾预料，未来的故事里竟填满了对方的名字。
节目录制过半，正好进行到的是游戏环节。说是为了考验成员们之间的默契，但其实，好像是专门为了他们两个而开设的。
摸后颈。他们玩过的，还不止一次。仿佛是命中注定，猜拳的时候，大家都出了布，只要王嘉尔一个人出了锤子。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几个事先和主持人串通好的，他不服气地撇撇嘴，才不相信他们之间会有这样的默契。
但总归愿赌服输。王嘉尔乖乖的用布把自己的眼睛蒙上，然后在主持人的带领下，依次走到被打乱了的顺序的成员身后。
手指轻轻划过每个人光洁的皮肤，不同又相似的触感让他不禁有些犯难。曾经粉丝们还都调侃这是他的特技。是特技吗？他蹙了蹙眉头，然后犹豫着吐出了几个音节，“JB？”
依旧是没人告诉他对错，但是他在被带到下一个成员身后的同时，听见了台下轻微的嘘声。
又猜错了吗？他苦笑，眼罩使得他和外界的事物分离，更是放大了他内心深处的失落。他有些自责，又感到难过，原来五年带走的不止是时间。
站在最后一位成员的身后时，他其实还有两个成员的名字没有说过。
“还有最后两位成员了哦Jackson，但是Mark和Jinyoung你都还没有猜过。那么这次你有信心猜对吗？”
“没有。”
台下的粉丝倏地笑作一团，一旁的成员也被他无所谓又理直气壮的语气逗得捧腹。众人笑闹间，主持人已经抓住了他的手，放在了最后一位成员的后颈上。王嘉尔莫名感到一丝紧张，但这也不妨碍他的期待。
他屏住呼吸，用打着颤的手划过了那一块皮肤——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已经激动得冒出了汗。
“Mark！”
演播室里霎时间一片欢呼。他摘下眼罩的手有些发抖，重见光明的那一刻，他率先看到的是一双眼睛。带着笑意，温柔且如炬，那是段宜恩的眼睛。
王嘉尔长长地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那人的后颈上，笑着捏了起来。直到环节结束，每个人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他才突然醒悟，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是割舍不掉的默契以及独一无二的陪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无论台前或是私下，他们总习惯用这样的动作去告诉对方——
别担心，还有我。
心理作用这个东西你不得不承认它的确存在。无数次在这样看似简单的鼓励下，另外一方确实感到放松许多。
所以在不知不觉间，这个动作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仅有的默契，别人替代不了，也模仿不来。
宛若一个心虚的贼，他侧过脸，偷偷地朝着右边看去，意外的，他撞上的同样是一道试探的目光，两人皆是一愣，但率先惊慌失措的仍是王嘉尔。
王嘉尔从来就不敢直视段宜恩的眼睛。从前便是如此。每回对视，早早败下阵来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他不是没嘲笑过自己，也没少被成员们调侃过，但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只有认怂的份。
他不是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在那样的年纪里，倔强莽撞，学不会该怎么去开口说爱。直到那样的光景一去不复返，蓦然回首时才发觉，我仍旧欠你一句成全。
中场休息，成员们集中在了后台的休息室里。不需要什么礼貌的开场，也没有任何小心翼翼地试探，不过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即便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开场白也能让气氛迅速热起来。
“Jackson哥来这儿待几天？”有谦拿着矿泉水来到成员面前，依次递了过去。
“明天就要回去了。”王嘉尔点点头表示谢谢，“还是特意把今天的行程推掉才赶过来的。”
“还好吧？身体撑得住吗？”朴珍荣坐在他的旁边，和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是同从前一样温和。
“上次你住院的时候大家都很担心你。可惜我们都很忙，所以来不及过去。”林在范在说话的时候明显带着歉意，尽管他们也给王嘉尔发了问候的消息。
“不需要说这些的。”王嘉尔有些无奈地打断了他们的话，“在范的工作室成立的时候我不是也没空过来，虽然送了花篮，但怎么说也是好兄弟，你们过意不去我更是内疚。”
“好好好…”朴珍荣笑着圆了场，“最近不是又要发行新专辑了吗？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明天的行程主要也是为了新专辑做宣传。”
“主打歌叫什么？”金有谦眼睛一亮，从沙发后头圈住了王嘉尔。听他这么一说，bambam也跟着来了劲，忙内line一唱一和，全然一对活宝。
“唱两句给我们听听呗？”
“就是！唱两句嘛Jackson哥…”
王嘉尔一人赏了个白眼，象征性地拍了几下金有谦结实的手臂，接着把手往胸前一抱，摇了摇头，“No！”
金有谦的表情眼看着变得失落，下意识撅嘴的模样总是让人心软。
“很快不就能听到了吗？好的东西总要留些神秘感。”荣宰拍了拍金有谦的后背，也算是在安慰。
“你怎么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急躁的毛病什么时候才改得了？”
“本来在你们面前我就是忙内啊，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朴珍荣一怔，环顾四周后才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若有所思起来。他垂下头挠了挠后脑勺，仿佛是在责备自己把气氛弄得沉重了。
尽管过了那么多年，可那些同甘共苦的日子将永远会是他们内心最无法磨灭的印记。这是成长，是笑容与泪水，同样也是宝贵的经历，幸得有你们陪伴。
正巧这个时候工作人员过来通知他们，休息时间结束该上台继续录制节目了。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有的人还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段宜恩走在最后一个，王嘉尔也只在他前面一些。刚才休息的时候他基本没怎么说话，并不是他不愿意开口，而是有太多想要讲的，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Jackson！”他突然开口叫住了前面的人。
“嗯？”王嘉尔回过头，看着那个人大步朝他走过来。
“衣领皱了。”段宜恩上前，自然地伸出手替他整理起皱了的地方，应该是刚才有谦挂在他身上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王嘉尔也一起垂下头，打量着胸前的部位以及段宜恩纤长的手，“好了吗？”
“差不多了。”确认无误后，两个人才一起朝着休息室外走去。
通向演播厅的走廊不算宽，刚好能容纳下并肩的两个人，快要到达通往演播厅的楼梯时，王嘉尔清清嗓子，尽量装作不经意地开了口。
“刚才怎么不说话？”
“听你们说就好。”
“啧…”王嘉尔不满地皱起了眉，“我们都那么久没见了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身旁的人应声停下了脚步。王嘉尔错愕，还以为是自己的玩笑开过了头，连忙也一并停下来做着解释，“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而——”
话音未落，他便被身旁的人拥进了怀里。这个拥抱与刚才在舞台上的截然不同，那是七个人的力量，这一个，却是两个人的思念。
“嘿，嘎嘎。”
段宜恩的声音有些沙哑，怀抱也过于滚烫。
“好久…不见。”
再次登台的时候，王嘉尔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拥抱，让他原本平静的内心莫名地躁动了起来。
段宜恩坐在他的左侧，每当主持人提问或者说话时，他总能把他的侧脸尽收眼底。他还是老样子，五官精致绝伦，同五年前相比起来，多的是岁月给予的英气。王嘉尔不禁感叹，他的少年已然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他觉得庆幸又心酸，不知道这些年来，这个人又吃了多少苦？
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私底下偷偷关注段宜恩的一举一动。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的卫衣，是之前自己陪他去买的；他今天被粉丝拍到喝咖啡的地方，是从前他和自己常去的；他今天看上去心情好像不错，大概是因为恋爱了的缘故？王嘉尔的表情霎时间变得失落，却在视线滑落的过程中看见了那人腕的镯子。
是曾经被粉丝津津乐道的同款。王嘉尔愣了好久，才终于扯出了一丝苦笑。傻瓜，明明都恋爱了干嘛还戴着？他动了动鼠标，把那张图片关了起来，又在目光触及到自己手腕处相同的手镯时，募地红了眼眶。
摘不掉的，他只觉得手腕被硌得生疼，这不单单是一个长得一样的镯子，它还代表年少时节里最纯粹的情感，令人心碎。
节目录制结束，大家都很默契地商量起了接下来用餐的地点。
Bambam说想吃部队锅，他已经几天没吃辣了有点憋得慌；队长和珍荣则表示无所谓，在哪吃都可以；小七也跟着附议，只要有酒喝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忙内似乎还没决定好，只能在一旁发着呆。
“部队锅？”段宜恩看向了王嘉尔，“吃得了吗？身体怎么样？”
王嘉尔摇摇头，“ok的，实在不行给我点个拌饭就行。”
“可是…”
“好了Mark哥。”有谦上前，一把揽住了段宜恩的肩膀，“Jackson哥都已经说没问题了。你这瞎操心的毛病怎么还没改？”
“得了吧。”Bambam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旁边补了句，“在我看来这不叫毛病，叫技能。只对Jackson哥在线的技能。”
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王嘉尔和段宜恩耸了耸肩，最后也只能相视一笑，无奈作罢。
“我倒觉得Bambam说的挺对的。”临出去前，珍荣突然探头过来，在王嘉尔耳边说了句。
“你又跟着凑什么热闹…”
“事实。”队长沉着冷静地跟着补刀。
王嘉尔气结，看着一个两个远去的背影，只能咆哮着在后头吼出一句——
“我可真是千里受气来了!!!”
这个时间，餐厅已经显得冷清了。荣宰去要了间包厢，就在一进门的右手边。大家依次坐下，却都很默契的让开了段宜恩身边的那个位置。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不如大方一些，王嘉尔走过去，坐下之后还不忘把外套搭在靠背上。
是队长点的餐，从前亦是如此。成员们大多摇摆不定，总需要一个队长这样果断的人跟在旁边才行。
“在范哥，我的腌萝卜点了吗？”
“我的排骨呢？”
“还有我的大酱汤！”
“…我可没有老年痴呆。”林在范瞪了几个弟弟一眼，把菜单递回去的同时也向段宜恩伸出了布满薄茧的手掌，“打住Mark哥！”
段宜恩一愣，紧接着听着林在范继续道，“Jackson的拌饭我点了，还是他最喜欢的牛肉拌饭。你们放过我吧，一把年纪了还不得消停。”
“在范哥可真是一点也没变。”
忙内对看一眼后，异口同声地提高了音量，“刀子嘴豆腐心！”
“噗——”正在喝水的珍荣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他笑着接过王嘉尔递来的纸巾，边摇头边打趣，“我们刀枪不入的队长果然也是有软肋的。”
“我又不是铜墙铁壁。”
珍荣没说话，把倒好的茶放在林在范面前，才托着下巴，轻声道，“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吧？工作的时候也没人陪你说话，想来也是怪孤单的。”
“你们也好不到哪儿去。”林在范呷了口茶，“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那时候我们怎么说也是七个人，互相扶持互相鼓励，苦痛也有人帮你分担。可现在只剩下自己了，如果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队长的一席话让气氛变得沉重，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动了动嘴唇，可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变的只是自己。当七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无法替代的七个人。
王嘉尔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段宜恩一眼，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再也没有移开。
吃完饭，大家聊得也还不够尽兴，但餐厅也快要打烊了，便有人提议去附近的酒吧坐一坐。
酒吧里放着柔和的轻音乐，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坐在一起小酌，放在面前的液体呈不同的颜色，映着昏暗的灯光，说不出的惬意。
每个人都点了各自想要的酒，直至微醺状态，才逐渐打开了话匣子。忙内面对面玩着小游戏，输了的人就得喝半杯，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喝得多的人是有谦；珍荣、队长和荣宰，开始聊起了从前和未来，大概是酒精作祟，他们三个都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王嘉尔把酒杯伸到段宜恩面前，轻轻碰了碰他的杯子，算是礼貌的开场白。
“怎么想到退居二线？”
“想听真话吗？”段宜恩反问。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王嘉尔愣住了，不禁想起组合解散不久后看到一个关于段宜恩的采访。访谈中主持人也提及了这个众人所关心的话题，只记得那个人莞尔，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想尝试一些没做过的。”
现在看来，这大概只是最适合面对大众的答案。
“当然。”王嘉尔转了转眼睛，只觉得喉头干涩得厉害。
“没有意义。”良久，段宜恩才终于吐出这一句，他端着酒杯的手指细腻纤长，轻微晃动之际，手背还会染上不规则的阴影。
“你还记得我们出道之前曾经约定过什么？”
“怎么会忘。”王嘉尔轻笑，“一起出道。说好的。”
“是啊，一起出道…”段宜恩盯着酒杯低声重复，却又突然抬起眼睛，笑得无可奈何，“所以你还不明白吗嘎嘎？”
纵然再不明白，这样直白的目光也代表了一切。
“我…”
“我只是像被抽干了力气而已。”段宜恩打断了王嘉尔的话，“看到你现在的成绩我真的很开心…我打心底的高兴。”
他侧过身，一只手搭在了王嘉尔的肩膀上，他的嘴唇翕动着，泪水把他的唇瓣浸得一闪一闪的，“我的少年啊，他长大了，终于得到世人认可了，真好。”
“傻瓜。”王嘉尔吸吸鼻子，把椅子朝着段宜恩拉进了一些，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有点陌生，和从前的味道都不一样，“你之前交往的女朋友呢？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段宜恩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分了。”
“分了？”他错愕。他们不是在一起快两年了吗？大家也都觉得他们很稳定，甚至还有成员问过段宜恩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在一起那么久了怎么突然分了呢？”
段宜恩舔去了嘴角残留的液体，倾身上前，目光像一把尖刀直勾勾地扎进了王嘉尔的心里。他答非所问，却字字珠玑。
“我们在一起难道还不够久吗？”
直到最后也还是差一句名正言顺的喜欢。哪怕他们做过太多情侣之间的事，却也没等来光明正大牵手的机会。
王嘉尔僵在原地，却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迅速地避开了那道目光。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不曾想段宜恩竟如此直白。
“Mark你别这样…”
“王嘉尔！”段宜恩低吼着叫出他的名字，蓄满了泪水的眼眶是深红色。
与其说被打断，倒不如说有口难言，王嘉尔自觉地噤了声，默默地掏出纸巾替段宜恩抹去了眼角处的泪水。
“她太像你了你懂吗…太像了…”他颤抖地哭泣着，痛苦的模样只会让人觉得这两年与她的朝夕相处只是煎熬，“很多时候我都分不清我到底是和她在一起还是在寻找你的影子而已…”
其实王嘉尔之前见过段宜恩一次。那是段宜恩的恋情刚曝光没多久的时候。他来韩国只是为了谈一档节目，虽然最后没有谈成，但他也是在那栋电视台大楼外看见的段宜恩。
那时王嘉尔快上车了，段宜恩则站在电视台门口，看上去像是在等人。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看到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女孩子。个子不算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笑起来很甜，是段宜恩喜欢的类型。
他看着段宜恩接过女孩手中的背包，还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女孩身上。这样的画面刺得他眼睛生疼，以至于他还来不及上前打招呼就上了车。
他才冷静地说出“开车”两个字后，眼泪便紧跟着翻涌而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知道心口疼得厉害，像被人硬生生抽走了什么，连呼吸都耗尽力气。
他突然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那句喜欢。
后来，Bambam来找过他一次。他带Bambam在当地玩了几天，临分别时，他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关于段宜恩女朋友的问题。
Bambam像个话痨似的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但王嘉尔唯独只记得最后那一句。Bambam说，Mark哥的女朋友真的很像你，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旁边也会有两个小括弧。
是吗？王嘉尔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如鲠在喉。
Jackson哥。Bambam上飞机前欲言又止，你想他吗？
你们每个人我都想。王嘉尔故作轻松地拍拍Bambam的肩膀，让他快跟上别误了飞机，下次有机会再见。
直至飞机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线条，王嘉尔才贴着墙壁跪坐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
我最怕的就是梦到你，虚假又短暂的快乐才最让人心痛。哪怕我已经记不清在梦里对你说过多少句喜欢…
“我后悔了…”
段宜恩呢喃。他把额头抵在王嘉尔的肩膀上，后背轻轻颤动，眼泪把对方的衣服弄得黏腻不堪。
王嘉尔心下一颤，像是已经预料到那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可几经辗转，最后还是蒸发成了空气。他只是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王嘉尔终于不得不被迫直视起五年前的事情来。尽管他百般不愿，却仍是被推搡追赶，折磨地来到那悬崖面前。
他们之间的确只差一句喜欢。这并不是他们认为的，而是身边所有人都这么说。
偏偏人总是贪心。有了十指紧扣，便想要紧紧相拥；紧紧相拥过后，又想浅尝辄止。这些事与他们而言，其实并不陌生。但说到底，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不明不白，暧昧模糊，对任何一个人都不公平。可他们中间，并没有人愿意充当那位勇敢者。
直到组合解散前半个月，段宜恩才终于鼓足勇气，问了王嘉尔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你要回中国吗？
“你想说什么？”王嘉尔反问。
“我…”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又都打了个转回到了肚子里，段宜恩的笑容有些惨淡，最终脱口而出的，只是一句“一路顺风”。
沉默的空气令人倍感窒息，王嘉尔低着头始终不语，段宜恩几次想要上前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那其实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机会，却依然输给了年少不知。
良久，王嘉尔才艰难地从床上站起来，他走到段宜恩身边，笑了笑，然后轻轻拥住了他。
“你也是，Mark。”
那句喜欢，终难如愿。
走出酒吧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情绪，唯独脸上残留的泪痕最显眼。
“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八点。”
“那我们就不去送你了。”队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照顾好自己。”
他笑着回应，“你们也是。”
成员们依次离开，他跺跺脚，叫住了前面的人，“Mark！”
段宜恩停下脚步，风轻轻掀起了他的刘海，他那双好看的眼睛被泪水晕染得发红。
王嘉尔快步上前，这一回，主动张开双臂的人是他。
“前面的路，还很长。”
他哽咽着闭上眼睛，出道那年的光景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红发少年坐在一席人的中间，害羞且青涩地读着信件，一字一句虽简单，却每个音节都重重击打在他的心尖上。
那是他第一次对他说我爱你，也是唯一一次。
“人呐，得向前看…”他泣不成声，双臂不自觉地收紧，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里，“过去的…就算了吧…”
再多不甘，请都至此作罢。
王嘉尔一夜未眠。旅途的奔波以及情绪的波动让他疲倦得厉害，刚坐上飞机没多久，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又做梦了。梦里，他再次回到了让他耿耿于怀的那个夜晚，在日本的生日，成员们为他精心准备的惊喜。
一切照旧进行着。段宜恩打开了事先准备好的纸条，他的心跳得很快，只能用多余的小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To 王Jackson！Yo，man，happy birthday，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了。现在在同一个组合里活动，我想，前面的路还有很长。一起努力吧，希望这是一次很好的生日，Love you。”
王嘉尔不禁笑了，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他只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真实。他站起身，主动张开了双臂——对方也跟着站了起来，心跳与心跳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听见那个人在他耳边低喃。
仿佛来自遥远的未来，那声音不太真切，却又字字情真意切。这或许只是一场梦，一场因念念不忘而生的梦。
“这一次，总该来得及了吧？”
长路无涯，我还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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