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
Chapter09
对于王嘉尔的到来，可以说是情理之中，也可以说成是意料之外。但是无论是哪种猜想，都不为过。
林在范一如既往地端上一杯咖啡，耐心地等待他品尝后再说出困扰于心中的难题。
这是他们一贯的交流方式。
但是今天有点儿例外，王嘉尔压根不想多看一眼那白色的陶瓷杯子，而是一进来就直接进入了话题。
“我们昨晚吵架了。”
林在范挑挑眉，显然这个开端并不让他意外。
“让我猜猜原因。”他并不急于让王嘉尔说出缘由，也没有表现出疑惑的模样，只是冲着对面的人笑了笑，迎着对方期待又阴郁的表情开了口。
“嗯…因为自己有错在先而又不肯低头承认，所以就把罪状全部施加在你身上。…这或许就是你今天想要和我倾诉的主题。”
王嘉尔显得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的话你就不会来找我了不是吗？”林在范笑得软和，又顺手把杯子往王嘉尔面前推了推。
“放松。今天的咖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许是不愿辜负林在范的好意，王嘉尔捧起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确实，味道很好，不过像是换了一种咖啡豆。
“吵架的后果就是我们冷战了一整天。”王嘉尔看上去颇有些无奈。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奈何又没法选择。
“冷战？你还是他？”
“…他。”
“他？”林在范莫名有些想笑，现在的人难道都这么的是非不分吗？
“他有什么资格同你冷战？”
“就说我过分呗。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在外头喝酒喝到烂醉，还回来得那么晚。”
林在范哑然失笑，他下意识地摇摇头似乎是在嘲笑段宜恩的幼稚行为，这种套路，林在范见得可不少。他们无非就是在寻求一个平衡点，一个为自己开脱的平衡点。
这类人说得好听点是幼稚，说得难听点就是缺德。
他正打算接王嘉尔的话，那人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他说话很难听，也一直在钻这件事情的牛角尖。”
王嘉尔的语调始终不高，大概是因为情绪也不太好。
他说完了这句话，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昨天晚上。
“段宜恩你什么意思？”
“难道我有说错吗？大晚上的不回家，跑去外边和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喝酒喝到烂醉！王嘉尔你现在还真是长能耐了啊！”
“你现在是在质问我？”王嘉尔发出一声冷笑，“好啊，那你告诉我你和那个Demi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一而再的发短信给你？而且还会上你的车？嗯？段宜恩？这些你又打算怎么和我解释？”
段宜恩显然没料到王嘉尔会猜到这一切，他明显的停顿了片刻，眸子里有那么一瞬间的躲闪出卖了他的慌乱。
王嘉尔倒是底气很足，他平静又锋利地直视着段宜恩，对方的慌乱在他的眼里是那么的可笑。
然而，王嘉尔貌似还是低估了段宜恩胡扯瞎掰的能力。其实一开始他也没打算继续争论下去，如果不是因为段宜恩之后的强词夺理，这件事很有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毕竟放过你的同时，也算是放过我自己。
“那他后来…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问题一出口，林在范就后悔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不过你不想说就算了，没关——”
“他说我不要脸。”王嘉尔反倒是平静异常，说完，还特别心平气和地喝了口咖啡。
“反正我俩昨晚吵得挺凶的，他一直揪着我和你的事情不放，却总是避开他和Demi那万恶的源头。所以啊，这回怕是不想怀疑他都不行了。”
这或许就是人的本性，自尊心的胡乱作祟，没底气的一方才会选择乱咬人。
林在范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把话接下去，毕竟段宜恩的言辞太过激，压根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该说出的话，更何况还是面对自己的恋人，那就更加不应该了。
“你的绝望现在大过希望了吗？”
气氛沉默了良久，林在范募地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
王嘉尔转着大拇指，眨眨眼睛，然后看着窗外快要落山的太阳，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叹。
“至少现在已经平等了。”
两个人也算是冷战了一整天。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率先妥协的一方无条件地变成了王嘉尔。
倒不是他没有脾气，只能说在这段感情中，他比段宜恩更为在意罢了。所以他宁肯做尽一切卑微的事情，来维持他们这段实属不易的感情。
他是用心良苦，就是不知道段宜恩会不会铭记在心。
段宜恩晚上回来的时候，王嘉尔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并不是专门为了等段宜恩回来，只是太辛苦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他都被折腾得够呛。
他是被段宜恩开门的声音吵醒的。无奈他实在是太困了，所以身体做不出任何有效的举动。他动了动身子，正准备继续睡过去的时候，就感到一只触感熟悉的大手覆在了他的面颊上。
“嘉嘉…回房间睡…在这儿容易着凉。”
久违的温柔语气让王嘉尔还以为是在做梦，他的心毫无征兆的变得柔软，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跟着段宜恩起来，然后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卧室里。
回头床铺上的他反而瞌睡散了不少，但他却始终闭着眼睛，回忆着刚才段宜恩那个只残留在记忆中的语调。
他已经多久没这样叫过自己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样一个普通的昵称对于王嘉尔来说也变成了一种奢望。
段宜恩再度进来的时候动作很轻。他刚洗完澡，身上还散发着沐浴露清香的味道。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生怕吵醒王嘉尔他还特地没有开灯，找睡衣什么的也全是靠着手机上的光线来完成的。
他并不知道王嘉尔没睡着，他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看去还以为那人已经睡得香甜。
于是，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心，点开信息那一栏，在屏幕上快速打下几个字。
——晚安。明天见。
而用来结尾的，是一个大红色的小爱心。
这些，全被王嘉尔尽收眼底。他登时觉得心口像是被强行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什么嘛，他强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慢吞吞地翻了个身，苦涩的液体被如数吸收进了棉质的枕头套里。
而在那一刻，他也顿时明白一个道理——一心原来是真的可以两用的。只不过是哪边占据的分量比较大罢了。
他不希望自己是少的那一方，却更加不希望自己是多的那一方。
明明自己的这一颗心只够用来爱一个人，为什么对方却要把属于自己的爱分给别人一半？
这太不公平了，对于王嘉尔来说。
他只觉得心头的那杆秤已经开始在慢慢地倾斜，他知道，自己距离要离开这个憋屈生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他迫切地盼望着，却又痛苦地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