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
Chapter10
这天晚上，王嘉尔做了个冗长的梦。
在梦里，他的思绪随着梦境一起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儿有明媚的阳光，有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有温和舒适的微风，还有眉眼带笑嘴角弧度柔软的人。
他梦到学校幽静绵长的林荫小道上，段宜恩牵着他的手，越过一棵又一棵参天大树；他梦到明亮宽敞的教室里，段宜恩趁其不备，偷偷亲了他还有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他梦到金黄色的芝士蛋糕里，藏着一枚梦寐以求的戒指，那是他们工作的第二年，段宜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同时，也是一个不弃的承诺。
王嘉尔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中指上的戒指——幸好，还在。
他看了眼时间，发觉还早，便调整了会儿姿势，打算再眯一小会儿，可却在不经意间，脸颊触碰到一片冰凉。
微微抬头，才发觉枕巾不知道在时候湿了一大片。
王嘉尔今天状态不太好，朴珍荣也看出来了。
借着午饭时间，后者也询问起了前者的情况。
“怎么了？看你无精打采的，不是又和段宜恩吵架了吧？”
王嘉尔点点头，往嘴里塞了块肉。
朴珍荣始终埋头扒着饭，看起来应该是饿得不行了。最近公司比较忙，吃饭时间也总是飘忽不定的。
“你俩的矛盾最近也太多了吧？”
王嘉尔的碗里还剩下大半碗的饭菜，他却把碗往前一推，结束了午餐的食用。
“珍荣。”
“嗯？”朴珍荣鼓着腮帮子，疑惑地抬起了头。
“我想出去走走了。”
朴珍荣一时半会儿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口腔里还塞满了饭粒和味道还算凑合的牛肉。
“你之前不是说要等到过完生日的嘛，怎么现在又突然变卦了？”
“段宜恩他…”王嘉尔无所适从地动了动脖子，目光在打了几个转后还是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朴珍荣的身上。
“出轨了。”
“你看到了？”
“看到了他和那个女生发的暧昧短信。”
朴珍荣漆黑的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眉毛使劲向上一挑，又继续低下头扒起了碗里的大米饭，只不过这一次，速度放慢了不少。
“那就去呗。反正上次的假期你也没休，组长也答应了随时补给你。”
“…嗯。”
这之后，两人便没再有交流。朴珍荣安心地吃着午饭，王嘉尔则是盯着玻璃窗外头的街道出神。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对面的男人结束了用餐。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
临出餐厅，朴珍荣抽了一张洁白的餐巾纸，边擦拭着嘴巴边好意提醒。
“得想好。倒不是我希望你继续留在他身边，而是不希望你的决定受到了外人的左右。你得遵从自己的内心，听听它的想法，毕竟自欺欺人这种反应到底还是表现给外人看的。你怎么可能骗得了你自己呢？”
王嘉尔觉得自己不是没想好，而是离想好已经不远了。
只不过一切情绪所等待着的那个契机还没有出现而已。
天秤已经在慢慢倾斜了，可是心如死灰嘛…他恐怕还没到那个份上。
变天了。没有任何征兆。
明明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艳阳高照的，怎么快到下班的时候就刮起了风呢？
王嘉尔看了眼自个儿身上单薄的短袖，又扫了眼窗外摇曳得凶猛的大树——呜呜的风声被玻璃窗挤压得变形，传进耳朵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极度诡异的声音。
像是小孩的啼哭，更像是万物在哭泣。
“出门的时候没看天气预报？”
朴珍荣倒细心，从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拿出一件长袖外套穿上。
王嘉尔摇摇头，盯着窗外的景象有些发愁，“忘了。”
“要不我去帮你借一件？应该会有人用不上…”
“不用了。”王嘉尔及时拉住了热心肠的人，“怪麻烦的。况且也不好意思欠别人人情。”
听王嘉尔这么一说，朴珍荣也只好作罢。他担忧地看了眼那人单薄的衣着，大概已经能想象到待会儿他在狂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了。
公司门口今天聚集的人意外的多。看样子大多都是犯了和王嘉尔一样的错。
抱怨声此起彼伏，基本上每个愁眉苦脸的人都忍不住叫苦连天。有的甚至已经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另一半的电话。
没走的小姑娘们都嗲着嗓子，冲着电话那头的男朋友们撒着娇，可照情况来看，也并不是每份撒娇都有成效的。
有的挂了电话满脸得意幸福，有的吸吸鼻子，独自顶着大风走了出去。
朴珍荣看着这副场景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然后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你可以打电话给段宜恩的嘛，让他来送衣服给你。”
“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不是小姑娘，哪儿来这么多规矩。”
王嘉尔垂下头，快步朝着侧门方向走去。
其实朴珍荣心里明白，他只是害怕自己成为后者而已。
两个人刚从侧门一前一后地出了公司，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还是朴珍荣先发现的。他打断了王嘉尔的话，用手拍了拍那人的手臂，示意他向后看，“哎，段宜恩。”
王嘉尔显然在短时间内还没能反应过来，他木讷地顺着朴珍荣示意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那个向着自己走过来的男人果真是段宜恩，并且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
“你怎么来了？”他抱着手臂迎上去。
段宜恩没回答，而是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件深蓝色的外套，披在了王嘉尔的身上，“快穿上吧，冷。”
深蓝色的外套上还残留着洗衣液清香的气味，和段宜恩身上的外套有着一模一样的味道。
从未有一刻，他的心如同现在这般温暖安定过。
王嘉尔一言不发地把外套穿在身上，拉好拉链，唇角却不知从何时起染上了柔软的笑意。
一点儿都不冷，真的。他侧目看着段宜恩线条分明的侧脸。
只要心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