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
Chapter17
酒吧攒动的人影太多，阻碍了段宜恩追逐的脚步。
他不顾一切地推开一个又一个碍事的人后，空旷清冷的街道上早已没了任何动静。
他喘着粗气，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其中一个方向，道路的尽头闪烁着微弱的亮光，王嘉尔应该就是坐上那辆出租车离开的。
一串熟悉的号码很快从电话簿里被翻找出来，段宜恩急切地点下那串数字后，电话便拨了出去。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操！”
冰冷机械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段宜恩一脚踢飞了落在脚边的无辜石子，石头在重力的作用下飞向空中，最后重重砸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上。
“砰——”的一声脆响，划过安静的街道，而那个垃圾桶的正面，被砸出一个不算明显的小坑。
莫名其妙的突兀过后，留下的仍是一如既往的不为所动。
然而，到底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之间发生了改变。
朴珍荣以为王嘉尔会非常失态。
哪曾想，他除了头抵着车窗默默掉着眼泪之外，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来，更加不存在想象中的歇斯底里。
王嘉尔的手机一路上响了好几次，但是无不例外的都被他一一挂了去。朴珍荣不用看也能明白，那些都是段宜恩打过来的。
他看到了段宜恩的惊慌，也明白他的失措，但是，他并不打算同情他。
因为在朴珍荣看来，当段宜恩一开始决定和那位所谓的Demi纠缠不清之际，就应该做好了这一刻到来的准备。
如果不是因为王嘉尔的优柔寡断，他也不至于逍遥到现在。
朴珍荣始终都是一个人居住。他的父母在老家，他好几次想要把他们接过来照顾，可他们都是以“住不习惯”而委婉地拒绝了。
虽有些遗憾，但不得不说的确是乐得自在。
王嘉尔看起来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但是朴珍荣还是给他热了杯牛奶。
王嘉尔接过牛奶又转手放在了茶几上，袅袅的雾气向上散开，打着卷地遮住了他的眸，又在转眼间不知所踪。
“嘉尔…”
朴珍荣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开口询问。
“你…还好吗？”
王嘉尔紧盯着乳白色的液体没回话，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朴珍荣不禁心急了，他往王嘉尔的方向又靠了靠，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对不起啊嘉尔…我、我就不该强迫你去酒吧…我是真不知道段宜恩也会在…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叫你去了…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我…”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一颗一颗透明的水珠硬生生砸在了桌面上。
朴珍荣一怔，顺着水珠掉落的方向看去——这一来，他更是急得手足无措了。
“你…你别哭啊…”
他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纸抓在手中，也不管浪不浪费，就这么握成一团对着王嘉尔的脸上擦去。
“珍荣…”
王嘉尔终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是他在目睹了段宜恩的不忠后，所吐出的第一个音节。
他哭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很难看，却掩盖不了内心的难堪。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蠢到家了，才会走火入魔似的把自己往绝境里逼。
“你说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啊…我装傻装得还不够吗…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好到他甘愿弃我们七年的感情于不顾…”
“别哭了。”
朴珍荣跟着红了眼睛，他不由分说的把情绪失控的王嘉尔搂进了怀里，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灯，没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来。
“那是他段宜恩的损失，不是你。是他不懂得珍惜。你不该为了一个负心的人掉眼泪…不值得…不值得嘉尔。”
你不过是没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可他丢失的却是一个爱他的人。
多显而易见的道理啊，所以你不该掉眼泪的。
“不是的…”
王嘉尔突然颤抖着出声反驳，有点儿像是喃喃自语，但却听得朴珍荣心尖一紧。
“就算他不够爱我…可我也付出了所有…”
所以你叫我如何洒脱？
即便是不甘心，那也是因为自己真的动了情、用了心。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付出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朴珍荣无言了，他没有被人扼住喉咙，却比窒息还难以开口。他不禁联想到自己学生时代的失败暗恋，当时身边的朋友也是拿这句话出来劝他。
他当然没有忘记那个时候自己的想法。虽然嘴上不停附和着那些朋友，可是心底却绞痛得难以呼吸。
因为在他看来，尽管对方的确是失去了一个爱自己的人，可是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只不过少了一些被追逐的快感，待时间一长，悄无声息带走一切之后自然会好。
可朴珍荣就不同了，他耗尽的不止是感情，还有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所以他做不到置身事外。
他忽然发觉，王嘉尔像极了那个时候执拗、孤傲的自己。
很快，一声轻飘飘地叹息回荡在头顶上方。
“对不起，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不怪你，是我咎由自取。”
“那你现在想清楚了吗？”
“我只知道我尝到了心如死灰的滋味。”
王嘉尔的情绪花了很久才得以平复。
期间，段宜恩的电话一直就没断过，可王嘉尔依旧是挂了又挂，事情发展到最后，逐渐失去耐性的他，干脆直接点下了关机键。
两个人在客厅里坐到很晚，王嘉尔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喝光了那杯牛奶。
他对朴珍荣说，他不打算回那个家了，准备找个时间回去收拾东西彻彻底底地搬出来。
朴珍荣没有反对，只是告诉他想在这住多久都没问题，反正一个人住也怪寂寞的，现在有个人能过来配着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朴珍荣的家里正好有一间客房，王嘉尔被安顿在了那里。
因为来的太过于突然，所以洗漱用品包括睡衣，他都是用朴珍荣的。好在他们的体型身高也接近，也没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
王嘉尔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他已经流不出任何的眼泪了，可就是死活进入不了梦乡。
他害怕闭上眼睛，害怕孤独，更害怕安静。他不希望那些往事历历在目，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它们就会不约而同地出来叫嚣。
王嘉尔反反复复的被折磨得十分痛苦。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思忖了好久，最终，还是拿过手机，摁下了开机键。
他点进了短信页面，然后迅速地编辑了一条信息。
——我们分手吧。我撑不下去了。
收件人，段宜恩。
信息发送成功，他再次把手机恢复了关机状态，然后尝试着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闪而过的，都是两人以前欢乐的缩影，被内心苦痛的哀伤无限放大，到头来染指的还是他脆弱无助的心腔。
王嘉尔默默翻了个身，面向窗帘而卧。
算了吧段宜恩，我们就走到这儿吧。